第二十七章

  因为天气炎热, 屋内放了一块冰，窗户用湘妃竹挡住了一半, 偶有风吹来，带着冰块凉气，让人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。

  燕王妃穿着一件轻薄的杭绸半袖, 外罩纱衣，既凉快又很好看，她抿了一口绿豆汤，对着宣宁侯夫人说道, “这天气怪热的，喝点绿豆汤消消暑。”

  宣宁侯夫人比燕王妃大上三岁, 不过都是同一个京城圈子里的里人, 小时候也都一起玩耍过, 都彼此熟悉。

  再后来，各自嫁人为妻，生儿育女的，就再也没有时间像年轻时候那样出来玩了, 但是情分去都在。

  宣宁侯夫人生的有些羸弱, 脸上常年带着一些苍白, 她生长女的时候伤了根基, 后来为了家中子嗣, 又拼了个儿子, 当然中间小产过好几次, 稍微有个风吹日晒的, 就容易生病。

  所以很少出门应酬，这一次信阳侯夫人能托了宣宁侯夫人出门说亲，当个媒人，可见她的诚意十足。

  宣宁侯夫人喝了一口绿豆汤，只觉得凉爽异常，说道，“口渴了半日了。”

  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客套话，宣宁侯夫人就说道，“咱们也不是外人，我就直说了吧？我是给来赚媒人鞋的。”

  这几天，陆陆续续的，燕王妃收到了不少的求亲，都是林楚楚的，但是让宣宁侯夫人出来说媒，这种大手笔，还是都头一回。

  可见真重视度了，说道，“是给……”

  “就是你的外甥女林楚楚，林姑娘。”宣宁侯夫人捡起一片西瓜吃了，那之后就擦了擦手，不肯在吃了，她今日喝了绿豆汤，又吃了寒凉的西瓜，已经是破例了，不然回去又要不舒服了。

  “是哪一家？”

  “给信阳侯府的次子提亲来了。”宣宁侯夫人看着燕王妃，笑着说道，“我可是跟佩清打过包票的，说一定会拿下这门婚事，你可不要驳了我的面子。”

  信阳侯夫人的闺名叫李佩清，也之后熟知的人才会这么叫。

  看到燕王妃沉默了下来，宣宁侯夫人知道，这是燕王妃在犹豫，其实谁能高兴？信阳侯府的门风是挺好的，信阳侯是个做事本本分分的人，这几年来一直都没出过差池，在宫中富卓皇帝，在礼部任职，长子王茄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，这几年也是节节高升。

  但是偏偏，他们家的次子王楠却是个花名在外的，为了争花魁和人争风吃醋，伤了身子，后来女方家中受不了，过来退亲，再后来各种荒唐的事情不断，却偏偏不肯静下心来做差事，但凡疼女儿的，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。

  这几年，信阳侯夫人，为了这个儿子几乎操碎了心。

  差一点的人家她看不上，觉得女子格局太小，就是为了高攀，但是同等家门的人家又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。

  “一开始，清珮跟我说的时候，我说肯定不行的。”宣宁侯夫人说道，“林姑娘虽然是孤女，但是养在王府这么多年，对王妃来说，就跟亲女儿一般的，王楠那孩子到底怎么样，我心里是清楚的，如何能同意？”

  燕王妃听到这话就抬头看着宣宁侯夫人。

  宣宁侯夫人继续说道，“可是林楚楚这孩子也是有些尴尬，她这样的出身，当真是高不就低不成，与其嫁入那些不知根底的人家，还不如就嫁入清珮家中，她说一定会对林姑娘视如己出。”

  “你是知道的，当初我为了生下我元哥儿，不知道几经生死，但是生之前，我婆婆却正眼都不看我一眼，我那时候到底怎么熬来的，你是看在眼里的。”

  “我们女人要是不得婆母待见，就是你娘家权势滔天，也没用，还是不是要看婆母脸色过日子？”

  “王楠那孩子是有些风流，但是男人么？成亲的时候谁不是跟你海誓山盟，不过一转眼，什么这个花，那个草的，迷住了眼睛，等你容颜不再，如何还能在看一眼？只要生下了子嗣延续香火，能荣耀门楣，这女人一生也就这样了。”

  宣宁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，脸上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态来，燕王妃知道当初宣宁侯夫人嫁过去的时候父亲十分的恩爱，但却因为子嗣的问题，宣宁侯不断的纳妾，那一点情意都消散光了。

  等着宣宁侯夫人走后，燕王妃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半天，脑中都是宣宁侯夫人的话，男人成亲的时候谁不是海誓山盟？

  犹记得十多年前，燕王知道自己要迎娶她，不知道多么高兴，夜里偷偷的爬了窗户跑进来，又不敢唐突她，只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，守着她的睡颜，一个晚上。

  早上醒来，要不是燕王留下一柄纸扇，根本就不知道他来过。

  曾经也是恩爱，只可惜……

  宣宁侯夫人说的对，林楚楚的出身能嫁入信阳侯府，算是她这一辈子能够得着的，最为荣耀的门户了。

  至于王楠花心风流……，只要诞下了男丁，花心风流也不是什么事儿了。